家住长春的王小松湖北华科大毕业后,就近在武汉二汽总部找到了一份研发科研工作,月工资逾五千元。小松的祖祖辈辈靠土里刨食吃,小松却不是种地的料,犁耕耙拉一窍不通。用他爹的话说:小松命中注定就不该种地。他一个月的工资抵得上我半年的收成。
小松参加工作那年,娘便跟爹商量,小松走这么远,咱得装个电话,跟小松联系方便。爹一开始不愿意,说咱在家种地,又没啥业务,装电话纯粹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娘有点不高兴,小松子上班的城市离咱这儿两千多公里,他一年也不能回来两次,不装个电话,你放心啊。他不是你的儿子啊。爹想了想,的确该装个电话,不然,心里真就不踏实。
那天,爹用刚装好的电话拨通了小松的手机,小松吗,这是咱家的电话号码,你记住,以后有啥事,就打这个号码。
电话里,小松心不在焉,说记住了,手机上有来电显示,我已经把号码存入手机里了。
自从装上了电话,爹娘每次从地里干活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看来电显示,看是否有小松的电话。如果有,就给小松回拨过去。
一个月过去了,没有小松的电话。
两个月过去了,仍然没有小松的电话。
半年后,娘沉不住气了,她忧心忡忡地对爹说,小松子在外面会不会出事,不然咋这么长时间也不往家里打个电话。爹也茫然。
娘便拨通了小松的手机,小松吗,你没啥事吧?
电话里,小松平静地说,没啥事,天天都忙着上班。
娘长出一口气,说没事就好,你这么长时间不往家里打电话,我和你爹还以为你出啥事了呢。小松,你以后要常往家里打电话,不然,我和你爹担心。
小松说,又没啥事,打电话说啥呢。
一晃五年过去了,小松往家里打的电话屈指可数,每次娘给他打电话,小松都说没啥事,让娘不要担心。不过,五年中的每个春节,小松都会从武汉返回长春过年。
每次离家时,娘都再三叮嘱小松,到单位时别忘了往家里打个电话,不然,我和你爹放心不下。小松照娘说的去做,啥时候到自己的住所,第一件事就是往家里打电话,给爹娘报平安。
听小松说他租住的小区名叫“柳岸花明”,河岸的“岸”,而不是黑暗的“暗”,这个小区环境很优美,离沌口地铁站不足五百米。小松住小区11栋22房间,离上班的地方不到八百米。小松不止一次对爹娘说,等农闲时你们到我那儿住一段时间,散散心。娘脸上爬满笑容,说我们哪有空去那儿。
又一年春节,小松从家里返回单位。那次,小松坐晚上八点的火车。他说自己上白班,回去后可以美美地睡一觉。爹娘知道,小松坐的这趟火车24个小时才能到达那座城市。爹娘早在心里算好了,小松第二天晚上八点就能到宿舍。
爹娘一夜醒了好几次,他们醒一次就看看墙上的挂钟,盘算着小松到什么地方了。
第二天早上,爹到地里干活去了。娘早早的做好饭,然后静静地守在电话旁,她知道小松的电话马上就会打过来,说他到地方了。
一直等到晚上八点,电话也没响。
娘心里敲起了鼓,她拿起电话,开始拨打小松的手机。旋即,一个声音传来,却不是小松的。那声音说,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娘不甘心,隔几分钟就打一次,电话里还是那个声音,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娘坐不住了,她赶紧跑到地里把爹喊了回来。
整整一个晚上,他们不停地拨打小松的手机,电话里依然是那个声音,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第二天,爹和娘都没有吃饭,他们静静而烦躁地守在电话旁。整整一天,他们不停地拨打小松的手机,电话里依然是那个声音,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黄昏时分,娘忍不住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小松会不会出事呢,他咋不来个电话?
爹劝娘,能出啥事,你想开点。
娘说,要不咱们坐今晚八点的火车,到小松那儿看看。
爹沉吟片刻说,我一个人去吧。现在我去找狗蛋,让他骑摩托车把我送到火车站。爹坐上了八点的绿皮火车,爹嫌卧铺票价太贵,买的硬座。一夜坐着也没合眼,他在想小松到底咋的了,以前可没有这种事啊。
太阳落下去的时候,爹赶到了小松工作的武汉。爹知道小松今天上白班,五点半就下班了。下了火车,爹来不及观赏大城市的美景,急匆匆登上地铁三号线。当站在“柳岸花明”小区11栋22房间门口时,他的心跳加快了,小松是不是在里面,他可千万别有啥事啊。
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敲响了房门。分把钟,门开了,小松一脸倦意地出现在爹面前。
“爹,您咋来了?”小松吃惊地问。
爹的眼泪差点流下,他嗫嚅着说:“你娘昨天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后来拨打你的电话,一直关机,他不知道你出啥事了,便让我坐火车来看看你!”
“我坐一天一夜火车,回到住处发现手机没电了。因困得难受直接就睡了,所以没往家里打电话!”小松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