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神农架,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我当时作为二汽报社的记者,跟随教育处组织的学生夏令营进行采访。
那时的神农架刚刚开发,带着一种原始野性神秘的美!我们一进入神农架林区,就被绿色的海洋包围了,感觉连空气都饱含着浓郁的绿色,呼吸中带着丝丝的清凉。一个字:爽!
我们住在木鱼镇。由于学生较多,安排住宿需要时间。我们几位搞宣传的同志已经急不可待了,就和事先约好的向导,去看千年古树。
那时的古树(后来才知道此树是铁坚杉)旁边杂草丛生,只有它傲然挺立。我走近它,敬畏之心油然而生。仰望着它,感受到生命的力量扑面而来!它能跨越千年站在我们面前,是大自然的馈赠啊!抚摸着它青铜般粗糙的外皮,仿佛感觉到千年的风霜扑面而来……
当时向导告诉我们:神农架能称为古树的仅存五棵了。而且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原始森林了,都是后来载种的。
我听了,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啊!忽然想起庄子无用之树的典故:无用之用,方为大用。这株铁坚杉是因此才活下来的吗?
那时的神农架景色基本上还是原汁原味的。我们住的小镇,一晚上才8元钱。
吃过早饭,我们来到了神农溪。后来才知道正宗名称应该是叫:香溪源。
这里的溪水,在盛夏亦是冰凉沁骨。溪水里游着怡然自得的娃娃鱼。孩子们赤脚踏进溪水中兴奋的想抓娃娃鱼。当然是抓不住的,能摸着就不错啦!而且老师也及时制止了他们的行为。
娃娃鱼学名大鲵,是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不过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人们对野生动物的保护意识不强。当时在十堰招待贵客的餐桌上,娃娃鱼是必须的一道菜。现在想来,真是惭愧!到八十年代中后期就好多了,人们知道了要保护野生动物。所以娃娃鱼才能悠然自得的在溪水里畅游。不过现在游客太多,香溪源里已经基本见不到野生的娃娃鱼了。
这时,一位学生在溪水中发现了一块水晶矿,约15公分长,呈菱形状,上面布满了长长短短的六棱形水晶簇。
哇,孩子们都惊叫起来,一一传看。传到我手里,我也不禁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水晶簇,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折射出七彩之色!美的不可方物!
这下激发了我们大大的兴趣,每个人都在溪水里寻找起来。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我在溪水边发现一块斗大的石头,上面只有大约3公分的水晶簇。石头太大,晶簇太小,我的力气不够,所以只好放弃了。
不过这激发了大家找矿的热潮。当地向导说这里还盛产绿松石。大家就从水里转到陆地,寻找着“矿产”。还真发现了不少绿色的石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绿松石。我也捡了拳头大的两块绿色石头揣在包里。
后来我们参观了绿松石加工厂,才知道我们捡的那些绿色石头并不是绿松石。绿松石不透明,而且夹杂着一些黑丝线,当时很多人并不欣赏。我也不识货,没有在绿松石加工厂购买物美价廉的绿松石首饰。真真是追悔莫及啊!
找矿热潮之后,我们迎来了神农架的大雾天,空气都是湿漉漉的。走到哪儿都是雾蒙蒙的,看也看不清,即使在千年铁杉的神木面前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别有一番景致。
学校里的生物老师告诉我们,前面松树上挂着像一条条轻纱似的是松萝,有药用价值。他又说:屈原的诗句“被薜荔兮带女萝…”女萝就是松萝。哦,长知识了。
群山这时也笼罩在白纱中,朦朦胧胧的含着一种神秘莫测的美。
第二天雾散了,蓝天白云,阳光灿烂,群山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可我们大家都不由得感慨:啊,还是云雾缭绕时神农架更美。
我们正感慨着,忽然有一个学生尖声惊叫:呀!快看对面山上有金丝猴!我定睛看去哇,不是一只啊,是一群金丝猴。它们正拖儿带女翻山越岭。我急忙掏出包里的望远镜仔细观察。哇!金发蓝脸红唇,真漂亮!
我正看得起劲儿,旁边的小赵使劲拽着我胳膊说:“沈老师让我用你望远镜看看”。我无奈的望远镜递给了他。旁边另一个老师也对小赵说:“你看完了再给我看看”。我的望远镜就被这样传来传去。没过一会儿,金丝猴群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我们都遗憾地觉得没看够这群神农架的精灵,但是也为这次邂逅而感到庆幸。
我们几个搞宣传的同志大约五六个人,沿着古镇的大路往前走。我们说说笑笑,边聊天边欣赏美景十分惬意。
我走在最靠路边的位置,旁边就是草丛。我忽然发现草丛有个花花绿绿的东西往前一窜。我定睛一看,惊呼:有蛇!他们几个听到我惊呼都围过来看。我用手指着草丛说:“就在那儿!”可那蛇没动,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我急的直跺脚:“就在那儿啊,你们怎么都看不见啊?”
这时有人捡个小石块朝草丛里一扔。那条蛇往前一窜,昂起头来。这下他们都看见了。众人捡起路边的石块,朝那条蛇一通乱砸。有的人还抢着拍照。
旁边有个路过的老乡,听见动静过来看。这时那条蛇已经被几个男同胞打的不动了。那个老乡找了个树枝,挑起那条斑斓的花蛇。我有点怕蛇,离得远远的。那老乡说:“这个蛇有毒,我们叫它野鸡脖子。”
我们都不认识这是什么蛇?最后,那个老乡就挑着那条蛇走了。
惊魂过后,我们继续前进。
当地老乡告诉:附近有一大片竹林。在他的指引下,我们放弃大路,拐上旁边一条小路,然后往山上走去。大约走了40来分钟,就看到山坡上一大片箭竹林海。
箭竹是大熊猫的美食,多为丛生,不像毛竹那般高大。眼前的这片竹海,只有齐胸高。刚刚经历了“毒蛇事件” ,我们女的都不敢往竹海里走。一位男士自告奋勇说着:打草惊蛇!他捡起旁边一根枯竹,向箭竹林扫去。另外几个男士也有样学样,挥舞着树枝、枯竹开路。
他们为女士䠀了路,我们当然紧随其后。穿过这片竹海,来到一个垭口。极目远眺,蓝天白云,赏心悦目。有个对地理略有了解的男士,遥指对面苍翠的群山说:那边应该就是巴东了。
大家兴奋不已,架起长枪短炮,“咔嚓、咔嚓”不断拍照留影。
神农架的天生桥确实是天生的,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孩子们走到哪里,都是惊呼一片。可惜当时只能远远的看着拍照,不能上去。我知足了,景色宜人就够了!
可这群少年不甘心,想从侧面攀上去。向导连忙制止说:这里根本没有上去的路,而且杂草丛生很危险!老师也阻止了他们,说要去下一个景点。孩子们才没开始他们的探险行动。
燕子垭当时也还没开发,山路十分陡峭。我们手脚并用爬了上去,到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小平地,眼前有一个大大的山洞,约有四、五层楼高,这就是燕子洞了。走到洞口,非常凉爽。
这时,有不少燕子飞进飞出。据向导介绍,燕子多时能有一万多只。孩子们又惊呼起来,叽叽喳喳比燕子还叫得欢。
生物老师挥手让大家安静。他说:大部分是金丝燕。他又仔细观察一下说:好像是短嘴金丝燕。我们继续又往里走,没有灯光,燕子在黑暗中穿梭飞行。
我有点好奇,燕子多时竟然能有上万只。这么密集的燕群飞行,怎么它们就不会互相撞上呢?人群还有撞上的时候呢!
这时,有个眼尖的学生忽然叫道:“老师,是不是还有蝙蝠啊?”我们闻声都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蝙蝠虽然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象征有福,可在这黑漆漆的山洞里出现,却不是有福气的征兆啊!会不会吸血就更不知道了。
我们不敢再往前走,纷纷撤出来。只有那个生物老师,留在里面观察了一阵子。但是山洞里太黑,他很快就出来了。我们的燕子洞探险也就此草草结束了。
夏令营的最后一天,我们乘车来到神农顶。由于海拔较高,山上已经没有树林了。大概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吧!山上只有一片片浓绿的大草甸和嶙峋的黑色巨石。
我们正欣赏着美景,忽然路边出现一个人向我们招手。司机停车询问。那人说他是这里的邮递员,正在送信。都80年代了,而神农架林区还处在“通讯主要靠吼,送信主要靠走”的阶段啊!
司机让他上车,捎了他一段路。孩子们兴奋地向他问东问西。他一一耐心回答。当听说他送一趟信来回要走约五、六十华里时。“哇!”孩子们全都惊呼起来。
这才不过过了几十年,手机普及了。人们的通信可以用秒杀来形容。祖国的变化日新月异呀!
回程的路边上,我们看到一片新生的水杉林。树干笔挺笔挺,直指蓝天,树叶舒展嫩绿,生机勃勃,就好像夏令营里的这群活力四射的少年一样!
梁启超的名句不由跳了出来:少年富,则国富;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强,则国强……
神农架不虚此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