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飞达
和我们的细碎的烦恼有什么不同呢?
上飞达,核对料号,扫码
此刻,从早上的庸常中回来
幼崽们把碗里的汤汁和米粒划拉到餐桌上
红绿灯路口又堵上了,迟到是必定的
流感疫苗早就该打了
……
突然中断了,那些断料,得接上
像把过去和现在连通
如果不是盘料,试制料即在做手术
一点点刮开表皮,沾上
通电,喂料
全自动打印机开始了抓料,贴片
一座城市享有更广阔的版图
我们把青春、悲天悯人押上去
如果押注仍不够,听
十温炉嗡嗡地,传递温暖
因而,我们不轻声细语
我们也不认命,虽然那些电容电极
早就有归属
在PCB上各有天命
虽然,经历高温和X光,我已足够真实
机器大时代,在三个工位间
我不需风雅
我无法虚构倔强,听一个控制器安装在
一架机器上
仿佛琐屑的生活场景被钉上钟表
那些面向黄昏的芯粒将推开明朗的窗户
一个丰饶的词将划过你我的心头
点亮,星辰大海足够让我们安慰
安全帽年华
无非是一顶红色的,能经得起击打的
戴上,即和流动的产线和解,和
不相称的年华和解
阳光晴好,红色将折射光
打蜡,抛光,那么油亮,色彩会说话
当你疲惫时,它说出晨昏,飞速
一天,吃饭 工休 或者5S及盘点
小红帽,如果可以流动,从装配可以到
焊装,可逆的学徒
好学的人从不迷茫
卡着点,时间交给下一道工序
一天,学会同向而行,在线上
随动,扭动腰胯取部件
为一道完整的光而全力奔赴
伴着星星,夜空是燃烧的
照亮
安全帽下的脸,年轻,稚嫩
满是汗水和微笑
整齐歌唱
得有序曲,开工铃正好将战斗和生活分开
浅灰色的工装,统一的东风标
工位上,一条线正描摹我们的整齐划一
此刻开始歌唱,你一句,我一句
节奏,力道
那么匀称,我接着上一道工序
传递给你,每一个工件葆有温度和汗水
顶灯如风,这么多年我们仍沐风而行
一个班八个小时,中间有工间操
或者可以谈谈酒,锁定的人生
襁褓中的婴孩……
我们的歌词复调多义
我们的世界很大,一日三餐
好的爱情,都在眼前
我们的世界很小,螺栓打孔
拧紧,快一点,快点,不能有差池
或者,一丁点儿争吵,一点就爆
我们的生活太琐碎了,如同焊渣溅落
也曾绚烂过,灼烫过啊
打螺丝
气枪催动,生产线多像前线
突突突,分秒必争,螺孔中穿螺钉
打多少牛,都是固定的
耳塞外,我的兄弟驻扎在这道工序
他们的果决会传递给下一个
最后,油漆笔一划,把成果巩固下来
成为整个次序的一部分
光熟练还不够,空闲了
来实习工位练习,一次又一次
快一点,稳住
气枪真的是一把枪
打退心魔,另外,步幅多少
多少圈,总能找到一个更准的数
打螺丝,把心血灌注在一圈圈中
打下去,划记号
流水线上,好比浮标,迷航的人归来
一个萝卜一个坑
流水线上划分了最好的秩序
栓系我们最热的青春
风骨
灯光柔软,打出去消解
铅笔和纸天然的对立
沙沙——沙
一辆车先有轮廓,像久违的父亲
慢慢从黑夜中走来,到跟前
满目慈祥
造型,一定是一个新词
一个动词加一个名词成为我们的渴望
缀上时尚,还得返璞归真
极简,留白,对称,古人诚不欺我
行云流水遇到知音
那一瞬,恍惚间如同鄂西北的起点
风吹雨打,灯火那么坚定
图纸发黄,比着尺子勾勒描画
灯光如炬,车轮滚滚
两支笔一条路,交汇在一起
或俊逸
或硬朗
都要符合风阻,因为顶风前行
五十多年了,我们把车的穹顶
命名为风骨,多形象呀
负镜
早上,背着朝阳,连同拔起来的山峦
更重些,因而趁着天凉
多赶一些路
后半趟的脚程离火烧云离家更近
没有石桥,用弯曲的脊梁架一座
汗手和汞面角力,山风
一路歌唱卑微的爱情
比如在树梢撩拨枝叶,在檐下
鼓荡灯笼
走过的脚印填满月光,上弦月到满月
一寸温柔,千钧重力值得呀
浸湿的坎肩藏不住了,冗长的烟火人间
琉璃色的松涛,到一块玻璃亮起
旋即停止,寄存
迈过的小路,休息片刻的石板
数着天数,剩下的脚步
都是假的,过眼云烟罢了
给盲眼的心上人,一路奔波
骨子里的火烧得那么旺
给镜子里的轮廓,填上山岩
峡谷,晨昏落月……
背着一面镜子,像背着你
走过千山万水
一面挂在灶火对面
映照一日三餐的镜子
家才更像家